【种地吧x你】水月·蒋敦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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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
你当旁人如何道?
——在后陡门,天上掉下个钢镚都得姓蒋。
这话没错。
蒋敦豪这前半生十足缥缈莫测,家里的人也只字不究他的过去。生意场上的朋僚一口一个蒋董,帮口的人则尊称其一声家主。蒋敦豪刀下不留活人,路上见了只蚂蚁却绕道而行。手上的血还没蒸干时,善款和香火钱就一年年地捐了出去。
好似恶贯满盈是他,施恩布德亦是他,他最爱将各人心里善恶的那杆秤玩得失衡毁坏。
可蒋敦豪一直想求一味气,能使他宠辱皆忘、五蕴皆空的气。
这气他求不到,然而在后陡门这方土地上,有了这些亩良田、这些个鸡鸭羊舍,蒋敦豪毕竟发现了比拨弄人心更更有意趣的活法。
他不知道自己当初是因着什么指引夺下了这块荒田,又被什么感召着要与鹭卓这个人一起。最初的最初便是两人成行,夜降临时二人分头行险事,互道一声“小心为上”;白日里两人共同耕作,去往近邻家借农机时请一句“多有叨扰”。
后来家里的人渐多,农事和戮事都开始变得游刃有余起来。人人都似血亲一般唤蒋敦豪一声“大哥”。院子里时常唧唧喳喳地吵,百无聊赖,厨房里还会升起炊烟,蒋敦豪起初不太习惯,却觉得无端地自在。
他和小五小八一起养了湖羊,温热的生命在他掌中托举着时,他蓦然悟会了当初那些指引,原来人类间当有如此一种共生关系。
活着活着,他捏紧的手突然学会了放开,一种名为“爱”的东西缓缓地淌入他指缝之中。
他求到了这一味气。
——
蒋敦豪照旧是不礼神佛。
你整日见他不起波澜的样子,桌前一盏盏茶渐蒸得他目善眉慈。当真应了他卧室里那幅匾——无色无相,无嗔无狂。
“大哥,你希望我长成什么样子?”
“你喜欢的样子。”
刚被领回来的几年半载你待得并不安心,只因家里的事你帮不上一星半点,明面儿上的产业不够格,你便跟几个哥哥的手下偷着学杀招,手下亦惶恐,只不过耐不住你的央求。
有一回你正与对面人使着短匕对抗,眼见对方一个难以收束的招式刺过来,闪避是来不及的,只得空膊去挡。
刹那间远处飞来一颗石子,将对方手中的刀打出十几米远。
是蒋敦豪。
跟着来的还有何浩楠。
“家主,我……我不是故意的。”那手下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蒋敦豪面色如常,只是眯起眼来,对着地上的人说:“你的刀术循的是程家的法。”
“大哥,不关他的事,是我求他教我的。”你喊。
可他头也没回。
“小八,带十一回屋。”
“是。”
你拧不过何浩楠的钳制,在进屋的前一刻,你仿佛听见身后传来喉管被刀割裂的声音。
这让你浑身一颤。
何浩楠关上门就开始教训你。
“你知道这多危险吗?哥哥们的话你怎么当耳旁风?”
“你们都使得,就我使不得?”
“你要使得了,还要我们做什么!”
你们两个人相互瞪着,直到蒋敦豪走进来,冲小八摇了摇手,何浩楠便叹口气走了出去。
“大哥,是我恳求他教我的,你不该就这样杀他……”
蒋敦豪将你放到椅子上坐下,向你解释:
“程家和后陡门有旧仇,今天那人,是存心要至你于死地。”
你这才了然,想如若不是他们来得及时,你必将死于今日。
蒋敦豪似又给了你一次新生,这让你心中不安愈重。
“我什么也为家里做不了,你为什么偏挑选我。”
他则悉心地用热毛巾替你擦着手心,久久不语。蒋敦豪的眼里不常含情,此刻你却也看他眼波深处动容了几瞬。
他发声的那刻,像一颗屋檐上的顽水,经年滴落。
“不是我挑选了你,十一,当时的我站在那里,其他的孩子像溪水一样拥趸凑近我,可我没有低下头看一眼。”
“接着你在远处转过身来了,当时你的目光黑漆漆的,就像从水里刚取出来安进眼眶里的。”
说着说着他忽然抬头看你。
“你就像现在这样,看着我,什么都不说,又像是已经说得太多了。”
“旁人说我像神像佛,而我的眼睛也在那个瞬间不再属于什么神佛魔鬼,而是属于自己了。十一,这不是挑选。”
“那是什么?”你问。
“一种命缘的烙印。我遇见的只能是你,后陡门也只能是你。”
他对自我命缘的注解使你震荡着,你便不由得忆起当时情景,来人四下闲定,摸不清身份,只听闻他一日前将你们周围的加害者尽数除去。人潮中他只牵起你,你们的命数没有预兆地缠绕相系,永不能解。
你知道你遇见救星。
“蒋敦豪,我以为你至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在和你有关的事上,你大可以将我视作一个昏蒙的信徒。”
-
当晚,后陡门角落。
“大哥这次处事是否偏执了些?”
“怎么?”
“程家早已灰飞烟灭,那人只是恰好有一分相似……”
“到底是有关十一的事,他有点活人味儿也是应当。”
“这佛,大哥是当不成喽。”
“那小厮在家里时也算忠诚,厚葬了罢。”
——一个昏蒙的信徒。
——
说是如此,但这么多年你倒是未从大哥那里获得过多少“溺爱”,他从来是冷静自持的模样,兼有慈祥。
一日你未曾打招呼就去茶室找他,见来人是你,他并未露半分讶异。
好似永远他就是这样,眼观鼻,鼻观心。
“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我这儿待,没和老七出去写生?”
开场白倒闻不见酸意。
“看你每天老态龙钟地盘着,怕你真变成老头子了。”
从前你抱着茶一盏盏地只知牛饮,也顾不得什么叩指礼云云,他笑眯眯地就坐在对面地给你添,不发一言。今天你刚想拿起壶倒茶时却被他按住手腕。
“你今日不可多饮,两盏为限。”
“为何?”
他用指节叩了叩桌前台历。
你忽地才知觉是生理期首天。
好,他竟记得比你清。
“龙井性寒,平日我都为你煮桂花普洱,今天你人来得突然。”
你妥协地点点头。
手下闲散,你抬眼看到桌柜上摆着的一尊琉璃净瓶,实觉别致,仔细端详了片刻,蒋敦豪见状便想拿起递予你。
“宗祠祭祖,稀世宝物,可从来不准女人沾染,蒋董三思。”
你还未接过,背后便传来人声。你闻声起身,是个陌生面孔的中年男人,约莫四五十岁,有货殖气。这净瓶大概赠自他手。
他上下扫视着你,像在反复掸去一块令人不快的灰尘。你心生厌恶。
“荒诞不经,万事万物皆自母体出,况且后陡门事农敬天,从不拜什么祖宗。”你回击道。
“令妹果真娇纵不堪。”那人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蒋董,你我老生意伙伴,您知我向来只和规矩人合作。
这话里带点胁迫,你自不想碍致家里正经事业,悔及刚刚粗鲁了些,也就沉默不语。
“十一,过来。”
刚犹豫着要如何开口道歉,蒋敦豪喊你,你便绕过桌子走到他身旁。
他将那瓶子依旧递到你手上。
“面对凌辱你的人当怎样?”
“……”
“砸他。”
你接过瓶子。
“什……什么?!”那人不可置信。
你真砸了。
他未及反应,碎片便在他头边爆裂开来。
一声声嚎叫中,蒋敦豪眯眼笑着看你。
“做得好。”
事毕后他朝门口手下问罪。
“我说了,十一在时,外人不可随便放入。”
手下胆寒。
“今后再有,自去请罚。”
所幸,今日家主心情尚好,因着什么缘故不知。
手下愿你常来造访。
——
你自小怕雷声。
一个昏聩乏味的夜晚忽然下起阵雨,电闪雷鸣。你缩在床角裹着被子,呼吸紧促,实在是想起幼时伴随着雷电而来的遭遇,眼泪横着流进耳蜗里,心脏绞痛。
家里此时独你一人,你也未曾和谁提及过此种畏惧。
黑暗里一身影'吱呀——'推门而入,你还没来得及恐慌,就被两只温热的手掌覆住耳朵。
“别怕,大哥在。”
说话间携着涩重喘气声,像刚疾跑过远路。
你抬眼和他的目光对上,他捂着你的耳朵,你并未听他说的什么。黑夜里一双眼睛波澜起伏,水波似地含情,只有闪电降临片刻你才能顺光描摹他轮廓。
良久窗外变绵绵细雨,他舒口气缓缓松开手。
说的第一句话是:
“小九替你打的耳洞?”
“什么都瞒不过你。”
原来捂得太过用力,耳针刺破他手,他细细端详着掌中微小伤痕,像欲将情感投入其中,探测触底回声。
“大哥,怎么你也因我而负伤了。”
“我很乐意。”
——
许久后的某天,迫害你的生身父母找到了。
家里的几个恨不得立刻活剐了这两个把你推进火坑的罪魁祸首,一个个摩拳擦掌,等着蒋敦豪公布具体信息。
没成想蒋敦豪沉默不言,饮罢三盏茶后负手起身。
“我亲手解决。”
他在你面前蹲下,仰首问你:
“十一,告诉大哥,你想放他们一条生路吗?”
“不。”
“好。”他牵着你的手微笑,“那便送他们一条死路。”
言出法随。
那天他许久才归,你在直至一切生灵都沉睡后依旧等他。
踩在黎明前到家。
他第一个动作是拥住你,在你耳畔低语:
“你要恨便恨我。”
你在他的怀里摇头。
“怎会,你又给了我一次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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