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响一篇
刑侦支队的各位都晓得李响队长有个大个儿的皮夹子,整天拎在手里不见离身。
有一回安欣跟着他一块出任务时碰见个小女孩,他跟变魔术似的从皮夹里掏出了一个旺旺仙贝扔给安欣,安欣接住后则像见了鬼一样瞥了他几眼。
还有一回,是李响在外省出任务受了重伤,临进手术室之前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嘱咐安欣,如果这次他凶多吉少,就把皮夹子里的信全交给他家姑娘——也就是你手上。
好在最后李响捡回了一条命。
不过在这之后,“李队皮夹子里装的是旺旺仙贝”和“李队皮夹子里装的是给小女朋友的情书”这两种传闻,就如彼此打架一般在同事中四散开来。
李响在沙发上抱着你给你讲这些传闻时,你狡黠地对着他笑。
“反正不管是哪种,你的人设都崩了。”
其实,皮夹子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二清楚的人。
P1【晕车药】
晕车的毛病你其实从小儿就有,有时候能严重到一路吐上个好几次连带着脱水休克。但随着慢慢长大,症状也减轻了不少,你就没告诉李响有这回事。
一个是怕李响担心,再者和他在一起的这两年也没再晕过。
那天你放寒假回家,本来李响说好要去接你,结果局里临时有A级逃犯抓捕任务,目标可能持有枪械和大量储备弹药。这些也是你后来才从他同事的口中无意听道,李响从来都不把这些潜在的危险说给你听,无论你怎么抗议。
“什么枪啊弹啊的太暴力血腥,说给小孩听怕她害怕。”小五这样把李响的原话转述给我。
给你打电话时他已经在前往京南的路上了,你知道这一次肯定又是非同小可的任务,于是还没等他说完就急忙对着话筒拒绝了他让同事帮忙接你的提议:
“李响,你不用管我,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的。但是你要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保护好自己。你必须完好无损地回来,你听到了吗?”
你的叮嘱其实也千篇一律,每次李响出任务你都会说同样的话,他每次都仔仔细细地耐心听完。
“好,我发誓。”
“发誓内容呢?你怎么老是拿我当小孩糊弄。”
“我发誓,”一旁的队员们就这样看着他们人高马大的李队长一边笑着打电话,一边在空气中举起了三根手指。“我是京海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李响,我发誓,一定会保护好自身安全,平安健康地回到我们家小孩身边。否则任她处置。”
在答应把出租车的车牌号发到他手机上之后你们就挂掉了电话,你为自己故作幼稚的行为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李响即使对你发了誓,也依旧会毫无保留地面对危险,你只想让李响对自己的生命再珍重一些,哪怕再多那么一毫厘也好。
你约了第二天早上六点半的出租车,索性晚上熬个大夜不睡了,省得第二天早上起不来。从大学到家左不过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你就多带了些行李。
在校门口时袋子突然破了,里面衣服洒了一地,你没怎么在意,随便塞了塞就上车了。
没想车刚开出两步,一股熟悉的恶心感就从你的中枢神经传出,不祥的预感爬上了心头。
作息混乱之后必有晕车,你也是后来才醒悟过来。
这一次的晕车要严重的多,车刚开出十分钟你就难受的不行,你把头重重抵在玻璃上吸着车窗缝里的冷空气。
只要不是实在忍不住,你是绝对不好意思麻烦司机师傅放你下车的,但那天的确有点突破了你的生理极限。
你在路边干呕了一会,又冷又难受,司机师傅因为赶时间所以有点不耐烦,就给了你个塑料袋,让你上车。
朝霞涂抹在车窗玻璃上,习惯睡懒觉的你已经许久不见这样温和的清晨,无法以浪漫的审视来消受这样美的日出了,你一边忍着难受一边想。
要不给李响打个电话?还是算了,你怕打扰到他。
到了家楼下时天已经亮了,下了车的你实在腿软,顾不上散落一地的行李就蹲在了路边,鼻腔和咽腔里是又酸又涩,生理眼泪在冷风里淌着,小脸儿近看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人在没有依靠的状态下是坚强的,自始至终你也没感觉到委屈和想哭。
李响是不是快回来了呢?你一边蹲着一边用残存的意识想。
下一秒,你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里。
其实李响一完成押送任务就立刻赶回了家,已经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不断地盘算着你惊喜地扑进他怀里的样子,额间的疲惫也被温柔的笑意清扫一空。看见出租车时他就下车准备走过去,结果看见下了车就蹲在路边的你,他一下就慌了神。
抬头看见是他,你这一路的委屈全上来了,水雾瞬间笼罩住了眼睛,这次流出来的不是什么生理眼泪了。
货真价实、发自肺腑的想念和依恋。
你鲜少看见李响那张沉着冷静的脸上出现这样慌乱的神色,他有些不知所措,只知道抱住你,轻轻地抚摸你因小声啜泣而起起伏伏的后背。
你也不想这么矫情的,可是李响他就在这里,那个愿意听你发泄自己最微小情绪的人就在抱着你。
“是不是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好吗?”
你虚弱地摇了摇头,带着哭腔对他说:
“李响,我想回家。”
“我没事,只是晕车。”
李响又是着急又是愧疚,心疼坏了,轻轻把你抱起来就往楼上走,从来没有那么小心过。
你依偎在他有皂角香味的怀里掉眼泪,一直在碎碎念:
“李响,我的衣服,它们掉了一地。”
“没事,没事,衣服掉了我们再买新的,啊,乖。”
“李响,我好难受啊,为什么我长大了还会晕车。”
“你还没有长大,你是我们家的小女孩。”
“李响,我有点想你。”
“我在这陪着你呢。”
“抱歉,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回家。下次不会了。”
你一直躺到了天黑,一开始晕到不能入睡,李响不停地给你倒水给你按摩,中途去给你煮了碗小米粥,你吃完东西就慢慢睡着了,李响就在你旁边一直守到了天黑。
醒来时你已经基本恢复,睁开眼的第一秒就看见了他疲惫充满血色的双眼,李响也有快二十个小时没合眼了。
“还难受吗?”
你摇摇头。
“一点都不难受了吗?”他还是难掩担忧。
你还是摇摇头,不适感也确实基本消失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块水果糖,撕开递进你嘴里,清甜瞬间席卷了你苦涩的口腔。
李响坐正之后就开始问你话。
“那这位同学,开始交代吧,为什么之前没有跟我说过晕车的事儿?你今天蹲在路边儿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他抱着手臂看着你。
“我已经好久都没晕过了,只是因为昨天晚上熬了个夜,没想到又发作了。”
“怎么又熬夜了呢,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你这小姑娘怎么言而无信的。”
“嗯……我觉得我应该很坚强,可以自己解决。而且我怕打扰你办案。”你噘着嘴巴反驳。
“你一个小孩,要多坚强才是坚强?我比你大这十岁,就是为了想尽量过滤掉你身边的苦,我自己的小姑娘多依赖我一点怎么了吗?”
“对不起嘛,我知道了..你快上床睡会吧,你都累坏了。”你自知理亏,眨巴着眼睛望着他,想让他多休息一会。
“我可不上来,我们家孩子叛逆期,不听我讲道理只想跟我睡觉。”李响煞有介事地撇了撇嘴。
你真是懒得跟这个又老又固执的警察叔叔扯皮,于是撑着软塌塌的身子坐起来,想去拽李响的手,李响虽然表面上怪你,但怕你没恢复好再磕着碰着,就主动在床上坐下,把身子凑过去方便你扶。
你这时改了主意,用双臂圈住了他的脖子,露出往日道歉认错的乖乖牌笑容,下一秒,你吻上了他的嘴角,从左边亲到右边,一下,两下,三下,还发出了“啵”的响声。
李响没有动作,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你问:“说理不行你改色诱了?”
“李警官,你就说管不管用吧。”不等他回答,你再次和他的嘴唇相贴,舌头笨拙且带有目的地撬开他的嘴巴,把已经融化了一半的水果糖送进他的口腔。
这一顿操作下来你也略微有点脸红,看着总是一身正气的李响,你总觉得自己像哪里冒出来的小蜘蛛精。
你想退开,可是后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牢牢扣住,他和你越贴越紧。
“你这都跟谁学的?”他用大拇指擦了擦你带着的水珠的软唇。
“这是我们年轻人的招数,你不懂。”
“叔叔年纪大了,确实不懂。”李响作犹豫思考状。
你依稀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莫名地感觉到有点危险。
李响搂着你倒在了床上,他躺着,你趴在他的身上。
“学无止境,要不你再教教我?”
一吻毕,你有点缺氧了,脑子里嗡嗡嗡地响警报,他好像还意犹未尽的,你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李响!你这人到底用不用睡觉啊?!”
“你要是乖点儿,我早就睡了。”
最后,你连哄带骗地让早就难掩疲惫的他进入了梦乡。
后来,他的皮夹子里就多了各种晕车药、晕车贴、风油精、清凉筒,开车载你时每隔十分钟就要问你一句“难不难受”。
每次你要单独坐远途,李响都会视频电话督促你吃药。
只是他再也没让你孤单一人过。
【旺旺仙贝】
其实偶尔也会换成些别的雪饼、小小酥什么的。
你这样想着。
故事还得从下初雪的那天说起。
那天李响歉疚地说要在局里值一天的班,你正好放假在家,就突发奇想给他送饭。
之前你每一次要求做饭,李响拗不过你,只能在一边指导你,但开火、颠勺翻面、加调料这些都是他完成的,你只用捏着铲子翻炒几下。或许是这样,才让你误判了你的烹饪水准。一边百度一边做菜果然是行不通的,你在厨房捣鼓了半天,还把手指头给烫了,才勉强做出了他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你提着饭盒走到公安局,想着放下就走,正好碰见来门卫拿东西的陆寒和小五。
小五你见过很多次,陆寒还是第一次见,但他已经很多次看过李响夹在钱包里的照片——一张你的高中毕业照。记得第一次看时,他还震惊得像遭了雷劈一样,以为李队孩子都这么大了。
“确实是我们家孩子。”李响这样回答道,“也是我老婆。”
陆寒的嘴巴就张得更大了。
“唉嫂…额”对着看上去就比他小了好几岁的你,“嫂子”这个称呼着实有点烫嘴,也怕把你叫老了,把到嘴的话又收了回去。
还好是小五慢悠悠地,笑着过来拉住你的胳膊说:“妹妹,你找李队呀,他出去执行任务了。”
“可是,他跟我说他今天会一直在局里加班整理资料呀。”你说。
小五明白了,大概是李队怕这小姑娘担心,又把出任务这事瞒着她了,刚想给李队打个掩护,可怎奈嘴慢了,被陆寒抢先了一步。
“李队骗你的吧妹妹,他今儿去轮渡那片儿抓人了,前天得的消息。”小五“啧”地杵了杵陆寒。
对这事你已经懒得和李响计较了,不是第一次了,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要不,你先去里面坐会吧。”小五说。
“不用啦姐姐,我晚上再来接他下班,先走啦。”你甜甜地笑着和他们道别。
在回去的路上,你不停地踢着一颗小石子,嘴里嘟嘟囔囔的:“讨厌的李响,骗人的李响,再也不想给你做饭了。”
回家之后你把饭盒放在了茶几上,自己躺在沙发上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李响回到局里,听小五说你来过后就给你打了电话,你醒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迷迷糊糊地接了起来。
“喂~李队。”
“我吵醒你了?”他的声音也不自觉放轻。
“没有,等李队长的电话等困了,闭了会眼。”
“小五说,你中午来找我啦,还带着饭。”
“我要不来找你,还发现不了一身正气的李警官原来是个大骗子。”
“怪我……”
“行啦行啦!我没生气,我又不是不知道你。”
“委屈你了,我今天可能还要晚点回去,有点卷宗没弄完,我一会给你订楼下饭店的糖醋排骨吃,好吗。”
“知道了,我想你了,你要早点回来。”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果然外面已经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你兴许还保留着那么点文艺少女的浪漫,想着初雪要和自己爱的人一起看才不算辜负。
所以。
一路上都湿湿滑滑的,你数了数,雪花是六瓣。
“李响,外面下雪了,你要不要出来看看?”接到你电话的李响刚好完成工作,用手按了按低了几个小时的脖颈。
“是吗?”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向窗外看去,雪已经铺满了这里,红色蓝色的警灯映在雪上。
天色与雪色之中,李响看到他眼里的绝色。
你就这样立在雪里,拿着电话与窗户里面的他对视,甜甜地对他笑。
“初雪的第一眼要和你的爱人一起看。”
他愣了愣,立马拿着椅背上的棉夹克出门。
你穿了件白色羽绒服,戴着白帽子,系着一条红色围巾,像一只雪精灵一样从远处跑向他。
他蹲下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并抱起扑过来的你,原地转了个圈儿。你用凉凉的小脸去贴他的脖子,他也不躲,一只温热的大手把你的两只小手塞进他的衣服里取暖。
“你这小孩,不是让你在家等我吗,天儿这么冷再感冒。”他低头看向你的眼神难掩幸福的欣喜。
“你这老头子太不懂情调。”你哼地一声从他身上下来。
他替你拍了拍头上和肩上的雪,牵住你的手,“走,进屋去”。
走进屋里的那一瞬间你还是有点尴尬的,因为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同事在值班。当全场目光都聚焦在你们两个身上时,你迅速地甩开了李响的手。
“响,响队……这,你妹妹?”刑警队新来的实习警官问,张彪在一边听着这蹩脚的称呼忍不住直乐,搭茬说:“这他家孩子。”
你窘迫地看看李响,李响再次牵起你的手,旁若无人似的径直往队长办公室里走,边走边瞟着他们说:“闲的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你对着经过的同事礼貌地点了点头。
关上门后,他让你坐在他的办公椅上,拿了条干毛巾来擦拭你潮湿的头发,你无所事事地晃悠着腿。
“李响,我这样来找你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怎么,你们年轻人不都喜欢刺激点的?”他笑着,粗砺的手指有意无意地触碰你的脸颊。
你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就迅速地转移到对自己有利的话题。
“李响,你自己算算这是第几次骗我了!”
“唉,我这不是……”
“怕我担心,怕我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怕吓着我,这几句我都会背了。”
“你别生气,我是真怕你一整天都忧心忡忡的,而且我最近出任务之前都听你的话,虔诚地发誓了。”
他的语气又开始像在哄小孩了,你俯视着他眉间的沧桑沟壑,慢慢下移到他深邃澄澈的眼睛,再到你用嘴唇和手指探秘过无数次的,他的脸颊和嘴巴。你忽地感觉,现在蹲在你旁边的李响整个人有点像只皱皱巴巴的小狗,以亲昵的讨好状态正在蹭你的手。
原来年上男人也可以是狗勾哦,你顿时觉得人生圆满。
“我等你一天都等饿了,你有吃的我就原谅你。”
“有,你要什么都有,我给你找。”
可是李响把抽屉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翻出个能塞进嘴里的东西。
他不得已地把半个身子探出办公室,轻轻嗽了嗽嗓子问:
“那个,你们有人带零食了吗?”
于是李响在一片唏嘘和调侃的声音里接住了安欣扔来的一袋旺旺仙贝。
“这真是响队闺女啊?”
“得了吧,那是他夫人。”
“这小姑娘……”
“老点好啊…老点会疼人。”
晚上,你和李响一起回家,那好像是你们第一次一起走那段路。
回家的那条小路有点长,有点黑,没有什么人经过,只有几盏忽明忽暗的路灯
你忽然想到曾几何时,很多个黑夜里,李响都是独自一人走过这漫漫长路,酩酊或清醒地、孤独或失落地,就像驮着后背的光明,义无反顾地走向深渊的黑暗。
你忽然有点想哭。
“李响,以后只要我在,你都不用一个人回家。”
“还有啊,这个世上一定有人冒着风雪从远方风尘仆仆赶来,只为了你。”
“知道啦,那个人是你。”
哄你睡着后,李响一人来到客厅,打开你留在桌上的饭盒,看见里面勉强能辨认出形状的糖醋排骨,笑了笑放进微波炉里。
半夜十一点钟,李响一边尝着味道一边想:“看来我们家姑娘天生不是做饭的命,真好。”
最后,他还是把一盒全吃光了,而且第二天早上你问起时,你记得他把洗好的饭盒递给你,笑着亲了亲你的嘴角说了句:“真厉害。”
那天之后,李响的皮夹子里经常会装些小孩子会喜欢的零食,五颜六色的。
你以为他是专门为了哄你堵你的嘴,没想到他的理由是:
“喜欢看小孩撒娇要零食的样子,怪可爱的。”
【一封信】
皮夹有一个大的夹层,整整齐齐地叠着几页带着卡通花边上信纸。
你是偶然才发现的,那天李响把皮夹递给你让你拿几块喜欢的零食垫垫肚子,你在翻找时不小心打开了夹层。
本来你是想立刻略过,因为怕看到一些涉及他工作的隐私问题,但你觉得那个花边,好像,有那么些许的眼熟。
你抽出来,摊开,扫视,果不其然!
致:李响警官
敬爱的李响叔叔,您好!
我是京海一中初三的学生,请您原谅我的突兀来信,提前抱歉给您造成了困扰,我写下这封信是为了向您表达真挚的感谢。
虽然在警局已经跟您说了很多次“谢谢”,但对我来说还是文字更有诚意一些。感谢您把我从泥淖中解救出来,不然我可能真的会以结束生命来治愈经受的那些语言和肢体暴力。感谢您聆听我的个人烦恼并给予我真诚的建议,您让我更加相信生命的重量和孤独的意义。
李响叔叔,您真是一位有责任有能力又温暖的好警察,相信您以后会收到越来越多的善意和感激。真心地祝您生活愉快,身体健康,工作顺利;真心地希望您每一次出任务都能平安归来,也早日遇见能温暖您的人。
“李响!我后来给你写过那么多感人的情书,你怎么偏偏留这一封在身边!”
你气呼呼地捏着已经有些泛黄的纸张问李响。
这信是初三那年你写给他的感谢信,字还是歪歪扭扭的幼圆体。
那年他帮了你。
“这封可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是不是我的字太幼稚了你看着好笑!”
“是啊”,他笑着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接着说:“还有啊,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叔叔,我留着做个纪念,以防你赖账。”
你也确实只正经叫了那一次叔叔。
除却一些让人想起来脸红的情景之外...
“你这人,岁数大了怎么变得没脸没皮的。”你佯装生气,把那封信扔还给他,背过身去,脸有点烫烫的。
他走近,从背后抱着你,下巴放在了你的肩膀上。你闻见令人安心的皂角香气,不由自主地微微往他怀里挪了挪。
“哎呀逗你的。其实在我眼里,幼稚本来就是你该行使的权力。我想尽力留住人生每个阶段的你。可能从这些字里,我能依稀瞧见你更小时候的模样。那我们家姑娘之前的人生,我也算参与了。”
“还有,时刻警醒我自己,再也别让小姑娘受一点欺负。”
这人,说起话来让你肩膀一阵酥酥麻麻的。
你转过身抱住他,明知故问:“那警察叔叔,我之前写给你的情书,你都扔了吗?”
“胡言乱语,都好好儿的在我那放着呢。”他拍了拍你的脑袋。
你甜蜜地在他怀里翘起了唇角,抱着他的肩膀往上一蹦,两条腿缠住他的腰。
“嘶,别摔了你。”他像抱小孩一样把你往上掂了掂。
“警察叔叔”你贴近他,冲着他的耳朵吹气,“我赖账了,你要不惩罚下我?”
你看着他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感受到腿下面的手在不断收紧,一股熟悉的压迫感袭来。
“你再叫一声我听听?”
“不叫。”
“写信那小孩长本事了是吧。”
“你不叫,一会让你叫。”
最后,你也数不清有多少声支离破碎的“叔叔”在那个夜晚滑过。
---
“小朋友你好,谢谢你的来信,托你的福,温暖我的那个人,我已经找到了。”
【另一封信】
这一封信,其实是李响遇险那时想要交给你的东西,这是李响放在夹层最里面的东西。
别看前面写得唬人,但李响这个人大部分时间其实并不怎么会谈恋爱,他不会对你说天花乱坠的情话,不会在各种节日给你捧来99多玫瑰花。他只会笨拙而毫无保留地对你好,那种好是很纯粹的,过滤掉各种形式后只剩一颗炽烈的心。
在一起的每一秒,你都感觉到他爱得毫无保留,好像在把警徽和你的手一同按在心口上对你诉说着箴言——“感谢你到我无量的孤寂里,爱人同志。”
那一次,郭局派他和安欣出任务,碰到个报复性纵火案,爸爸、妈妈、哥哥一家三口全部丧生,只留下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小姑娘,因为住宿躲过了这场人祸。
回到局里后,李响望着空空如也的桌子久久沉默,好像有一些波涛汹涌正在他身体里挣扎、翻滚,涩得他直皱眉。
“这个,难受啊,就是看的少。”观察了李响半晌,安欣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李响靠着椅背,重重叹了一口气,“不怕你笑我,我刚才根本不敢看那小女孩的表情。死者长已矣,她可怎么度过接下来的人生。”
“我记得,之前有个人跟我说,麻木是不好,但是你”安欣把接好的茶水放在李响面前,“需要它。”
说完,安欣就站起来拍拍李响的肩膀走了。
偌大的办公间,李响拿起手边装有你照片的相框,轻柔又用力地用目光端详,好似要把照片烫出一个洞来。照片是你刚上大学的时候拍的,齐刘海,梳着两个麻花辫,碎花裙,对着突然伸过来的镜头明媚一笑,画面再简单不过了。
这简简单单的你的笑,也总能驱散李响眉间的阴霾。
他忽然又想起你来到他的办公区时,很多次对他抱怨过——为什么不把你的单人照换成你俩的合照。
“这我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家姑娘这么漂亮,加上个我,怕影响观感。”李响每次都这样解释。
其实李响的潜意识里埋着他的私心,干他们这一行的,多多少少都有点走钢索的意思,一个不小心就会把生命永远地献祭给事业。再加上李响他那独树一帜的执拗正义和勇气,危险会时时光临。
可他可以不过好日子,但是他们家姑娘不行。
她是他捧在手心里心疼的宝贝,她才二十出头,应该有大好的人生和前程。
好到如果没有他李响,小姑娘也能幸福快乐地长大。
在这样复杂的心绪里,他从抽屉里拿出了纸和笔。
原来一颗心是可以战栗而坚定的,他落笔在最上方写下了“遗书”二字。
「吾妻亲启……」
这封信他从天亮写到天黑,桌角的台灯光冰冰冷冷的,烧得他心脏直疼。
你到今天也不知道信的内容和信的存在,他希望你永远也不要看到。
他当然希望在小姑娘身边一直陪她到老,心想之前说好了参与她人生的每个进程,可不能再言而无信了。所以他知道害怕了,每一次任务的平安归来,他都多了一倍侥幸。
李响开着车回到了家楼下,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熟悉的方向还亮着光。他知道你肯定又在沙发上等他等到天黑。
看着楼上的暖黄色光源,他想起那天雪夜,你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对他说的:
“李响啊,这世上一定会有人风尘仆仆而来,只为了你。”
评论